簪花仕女图
- 作者:(传)周昉
- 时代:唐
- 尺寸:46cm×180cm
- 类型:绢本设色长卷
- 题材:着色人物画:仕女
- 藏地:辽宁省博物馆
印章:
画面印章:
1.(文字不详)致;
2.乾隆鉴赏;
3.宣统御览之宝;
4.嘉庆御览之宝、石渠定鉴、不详;
5.乾隆御览之宝;
6.石渠宝笈。
前后隔水印章:
古香书屋、思原堂、麓村、东北博物馆珍藏之印
作者简介:
周昉,唐代画家,字仲朗,一字景玄,京兆(今陕西西安)人,生卒年不详。出身于仕宦之家,就文献说,曾任越州长史、宣州长史等。
在绘画上,周昉早年主要学张萱,同时,他有对文辞等下过苦功。周成年后,擅画肖像、佛像,在造型上,他的作品衣裳简劲,彩色柔丽,以丰厚为体。他的描绘对象,多为贵族妇女,所作优游闲适,容貌丰腴,衣着华丽,用笔劲简,色彩柔艳,为当时宫廷、士大夫所重,称绝一时。他的佛像画,则神态端严,时称神品。
据说,德宗时期,曾下诏周昉,让他画章明寺的壁画等。周昉接受旨意,用一个多月时间完工,时推第一。雕塑家仿效之,称为”周家样”。
周昉在人像写生上,尝与韩幹同为郭子仪(679-781)婿赵纵写照,未能定优劣,赵夫人谓”两者皆似,而干画得其状貌,昉画能兼得神气情性。”
周昉在鞍马、鸟兽、草木等方面,也是一代好手,时人学之者甚多。后来唐朝有名的画家程仪、高云、卫宪,皆其弟子。
丰美靓衣——在五代与晚唐徘徊的簪花仕女图
摘要:
本文从簪花仕女图的断代,作者,服饰,画面内容,艺术内涵等多个方面对簪花仕女图进行相对比较全面的考察。
簪花仕女图这张绘画在清初被安歧在他的《墨缘汇观》第一次归于周昉名下,但实际归名于何人,何时绘画仍然存疑,但归名于何人并不影响这张画本身极高的艺术价值,不然,本画早已经与那些假归于名人名下的绘画一同扫入历史的垃圾堆了,不能像现在一样,仍然被人们热切的关注着。
一、 归名何人
归名于何人这个问题对于观赏者来说,有时似乎并不是那么重要,重要的是作品本身带给我们的感受与启发。所以我们先简单地从风格方面讨论这个问题。
周昉的绘画风格据古代画论而言是两种风格,张彦远《历代名画记》中说 :“初效张萱画,后则小异,颇极风姿。全法衣冠,不近闾里, 衣裳劲简,彩色柔丽。菩萨端严,妙创水月之体。”,(译文如下:起初周昉效仿张萱的画法,后来则有些不同,非常尽致地展现了风姿。完全按照正式场合的衣冠来描绘,不接近乡野村夫的样式,衣裳线条刚劲简练,色彩柔和美丽。所画的菩萨端庄威严,巧妙地创造了如同水中映月般的身体形象。由此可以知道水月观音之图式是为周昉所创,亦是周家样的来源。)也就是说周昉大体有两种风格的绘画,一种像《调琴啜茗图》一样与张萱的风格相似,另一种则与张萱不同,有些许差异。若是我们把这张画归定于周昉名下,那么它毫无疑问属于后一种风格。 北宋御府藏周昉绘画七十二幅,《宣和画谱》中对周昉的仕女画有一些具体评述 :“传写妇女则为古今之冠……世谓昉画妇女多为丰厚态度者亦是一弊,此无他,昉贵游子弟多见贵而美者,故以丰厚为体,而又关 中妇人纤弱者为少,至其意秾态远,宜览者得之也,此与韩干不画瘦马同意。(译文如下:周昉在描绘妇女方面堪称古今之首……世人认为他画的妇女大多体态丰腴,这也是一个缺点。这没有其他原因,他作为贵族子弟,多见的是富贵且美丽的人,所以以丰腴为体态标准,而且关中地区体态纤弱的女子较少。至于他画中人物神情浓艳、姿态高远,适合观赏者自己去体会。这与韩干不画瘦马是同样的道理)。由此可见宋徽宗时期所藏的周昉仕女画大多人物丰满,《簪花仕女图》正与《宣和画谱》描述的相符合,因此,《簪花仕女图》如不是周昉所作,也应是周昉传派的作品。(本段论述见于《从《簪花仕女图》的鉴别争议到 艺术作品的视点更新》童兴强(南京艺术学院 美术学院,江苏 南京 210013)) 或许我们可以从风格上来论证本作是有归名于周昉的可能的,但因为至今我们尚不能为本作进行明确的断代,并且作者为何人也无法明确的考证确认。所以目前,《簪花仕女图》比较主流的一种归名方向还是周昉,但这种归名方向本质上的原因是我们对于周昉后一种风格作品的不可见以及历代画论对于周昉“冠绝古今”名头的追捧,是画论塑造了周昉人物画巨匠这样一个明亮的灯光,所以,后人会如同飞蛾一般将这张美丽的簪花仕女图指向周昉的名头。更何况就当前学界基本认为本作应是晚唐到五代的画作,而周昉的活动时间应在中唐时期。(并且学界同样有对于周昉传派论的反驳观点,详见欧佳与王化平的“拂子、牡丹与样式:《簪花仕女图》研究拾遗三题”[J].南京艺术学院学报(美术与设计),2020,(02):14-22+209. 所以,正如我在开篇所说的,《簪花仕女图》是何人所画对于一个观赏者来说从不是最重要的,重要的是这副作品本身与我们的对话。
二、断代问题
目前学界对于簪花仕女图尚且没有一个盖棺定论,最新的论文研究认为,这张绘画应当是在中唐以后宋代以前所作的,即晚唐到五代。
虽然对于本作是北宋所画也有立论者(沈从文《中国古代服饰研究》)但支持者无几,而由于本作上的“绍”“兴”连珠印(画心左下角),显示本作进入过南宋高宗内府,(但高宗时期的《中兴馆阁录》中,关于周昉的画作收藏记录并不存在此作,或是当时本作并不叫《簪花仕女图》但现已无法考证确认。)以及“悦生”朱文葫芦印,显示本画曾入南宋权相贾似道的阅古堂,故可以将本作的完成时间大致推断于宋代以前,至少也是南宋以前。
(题外话,本作在元明却从未出现过,也没有被收藏的印章,在清朝才重新有流传痕迹,具体鉴藏章情况如下)
而认为本画是初唐之前则毫无疑问是无稽之谈,初唐时期及之前的审美风格与本画呈现的相去甚远,我们以阎立本的《步辇图》为例,我们可以看到当时的宫女与《捣练图》中的,在体态上相差较远,并且多穿窄袖,是典型的初唐宫女的体态穿衣风格,而本作中这种以丰满美为主流的,宽袍大袖的风格是初唐以后贵族妇女的明显标志。故此,本作的时间当为中唐至五代。
从1958年谢稚柳提出“南唐说”,次年杨仁愷立即对其进行反驳,维持原有的“唐代论”。尽管在此以后人们不断的对这两种论点进行补充与讨论,但至今仍旧缺乏决定性的证据,来证明其具体时间。这场议论已久的断代研究,需要一个突出的新视点来破局,不然,《簪花仕女图》仍旧只能在中晚唐到五代之间来回摇摆,研究进度停滞不前。在童兴强.从《簪花仕女图》的鉴别争议到艺术作品的视点更新([J.艺术探索,2022,36(03):35-41.DOI:10.13574/j.cnki.artsexp.2022.03.004.)中,论述了《引路菩萨图》中供养人像对于《簪花仕女图》可以断至晚唐到五代之间,而在并且此文总结了前人对于本画的基本所有断代研究,故本文在此不作赘述。
三、绘画的物质
本作上绘六位妇女,除从左起往右数第四位植扇的小比例仕女为侍女之外,其余五位应当都是为贵族,这一点从她们的衣着与穿戴的不同上可见一斑。
1.六位仕女
从左起第一位身着褐色大袖对襟纱衫(大袖衫,疑有暗花),纱衫外着一白色披帛,上有云鹤与卷草纹,纱衫内着一白色诃子裙,以带束,胸口部分有鸳鸯衔花纹,其余分布团窠牡丹纹(一说诃子裙与下方红色裙摆为两部,并非一体,若非一体,则内穿朱色团窠牡丹纹高腰裙,下方的所有诃子裙都有这种类似的问题,或有说诃子裙与下方内穿裙为一体,也有说二者分开,但现代没有实物史料出土,无法盖棺定论),脚着白色鞋履。头顶簪芍药花,戴花树钗,发髻中戴金发钗,金质花草步摇,发髻为高髻,面部化白妆,描小山眉(或称桂叶眉、蛾翅眉)眉间贴黄色花钿,口绘绛唇,右手戴多个金钏,右手捉蝶,人物本为向前行走姿势,被后方的事物吸引了目光向后顾盼,依照现在的画面,应是被跑来的拂菻犬吸引了目光。
有趣的是根据1972年辽宁省博物馆对于本画重新装裱的记录来看,这位仕女右侧的小比例仕女、拂菻犬、仙鹤,均是从某处裁剪下来,与长卷装裱拼接在一起的。尽管是拼接,但装裱拼接者的却巧妙的让画面和谐,充满故事感。
第二位身着朱红大袖对襟纱衫(大袖衫,疑有暗花),纱衫外着白色披帛,上有红色花草纹,纱衫内着白色牡丹纹诃子,以带束,内穿白色花草纹内衬裙头顶簪海棠花,海棠花周围绘金色的树叶(我们看其他人物头上的花树钗,基本都可以明显的看到在花树钗与发髻接触的边缘有两根钗柄的细节描绘,但这个人物却只有如同树枝一般的单根细条。故此推测此处用金粉描叶并不一定为花树钗,可能是画家主观的装饰性处理。当然也有可能是一种比较时尚的簪子上面有海棠花的装点),发髻中插有金钗,戴金质双飞鸟衔香囊流苏步摇(流苏为白色),耳后发髻应当是戴有一根花树钗类似于下图:
发髻为高髻,面部化白妆,描小山眉(或称桂叶眉、蛾翅眉)眉间贴黄色花钿,口绘绛唇,颈上戴有金质云纹项圈。
第三位身着白色棱形纹大袖对襟纱衫(大袖衫),纱衫外着褐色披帛,上有纹(十分像折枝牡丹纹),纱衫内着网格纹朱色诃子裙,以带束,脚着白色鞋履。头顶簪荷花,另戴一花树钗,发髻中插有金钗,戴金质双飞鸟踏枝香囊草叶流苏步摇(流苏看似为蓝色,但猜测为白色脱落后有一层薄薄的颜色附着在冷色的松烟墨上形成蓝色的效果。)发髻为高髻,面部化白妆,描小山眉(或称桂叶眉、蛾翅眉)眉间贴黄色花钿,左右手均戴有两个金钏,右手拈石榴花,又有说为凌霄花,(笔者认为是凌霄花,不似石榴花)左手握一根细杆(有说为团扇扇柄团扇扇面消失,存疑)。有趣的是这位仕女的诃子上方应是画有一颗黑痣。
第四位仕女身着朱色菱形纹斜领大袖纱衫,另一说为朱色菱形纹对襟大袖纱衫,纱衫内着朱红诃子裙,内穿某花草纹内衬裙,下着白色软底鞋,纱衫外又有圆点纹白色束带系腰。发髻为对合十字髻,以红锦发带束,戴多个金钗,面部化白妆,描小山眉(或称桂叶眉、蛾翅眉)眉间贴黄色花钿,口绘绛唇,手持长柄牡丹纹团扇。有趣的是这柄团扇上的牡丹纹与唐代团扇流行的对称花纹有所不同,但因为出土文物不足,无法进行定论,详见欧佳与王化平的“拂子、牡丹与样式:《簪花仕女图》研究拾遗三题”([J].南京艺术学院学报(美术与设计),2020,(02):14-22+209.)。整体形态低眉顺眼,体态相对娇小,呈现一种温和虔敬的姿态。
第五位身着菱形纹白色大袖对襟纱衫,纱衫内着卷草牡丹纹、团窠牡丹纹朱红色诃子裙,以带束,外着一件褐色云凤纹披帛,足踏白色鞋履。头顶簪某种红花(或为绣球花),另戴花树钗,发髻中插金钗,戴金质双飞鸟衔香囊草叶流苏步摇,发髻为高髻,面部化白妆,描小山眉(或称桂叶眉、蛾翅眉)眉间贴黄色花钿,右臂戴多个金钏,其右臂举起轻轻捏其纱衫一角似在散热。
第六身着褐色大袖对襟纱衫(上有多个不明色块,可能曾为花纹,但现已辨认不清),内着网格纹朱红诃子裙,以带束,内穿花草纹白色敝膝,(唐代贵族女性敝膝所穿较少,五代却可能常有,详见于静芳.《簪花仕女图》服饰年代新考[J].南京艺术学院学报(美术与设计),2016,(04):38-42. )敝膝下穿绿对草花白丝内衬裙,纱衫外着朱磦色披帛上有深朱色网格纹为底,并青、粉色为饰的花草纹 头顶簪牡丹花,发髻中插多个金钗,戴双飞鸟草叶香囊流苏步摇,发髻为高髻,面部化白妆,描小山眉(或称桂叶眉、蛾翅眉)眉间贴黄色花钿,口绘绛唇,左手戴两个镶珍珠金钏,左手执长柄红丝蝇拂子,正在逗弄猧子,此拂子形制应是于中晚唐兴起,是为日常用具,详见欧佳与王化平的“拂子、牡丹与样式:《簪花仕女图》研究拾遗三题“([J].南京艺术学院学报(美术与设计),2020,(02):14-22+209.)
2. 人物之外
此处有几件其他的事物,我们简单罗列一下:
1.拂菻犬
本画共有两只拂菻犬均是以与人互动的状态出现的,拂菻犬是在唐高祖李渊的武德七年,从高昌国进贡进入中原地区,《旧唐书》有云“高六寸,长尺余,性甚慧,能曳马衔烛,云本出拂菻国。中国有拂菻狗,自此始也。”此处的拂菻国应指的就是拜占庭帝国。而拂菻犬进入中国后就被宫廷妇女所深深喜爱着,在宫廷中形成了一股流行之风,并以此流出宫外,在贵族妇女中形成饲养风气,最终,这种风气,使拂菻犬在中国有了其生存的地位,让我们在今日得见拂菻犬,也就是我们现在常说的京巴犬。
(详见李梓晨.唐代犬只研究[D].西南大学,2023.DOI:10.27684/d.cnki.gxndx.2023.001233.)
2.鹤
此处的仙鹤能体现出唐代重道教的风尚。3.辛夷花
即白玉兰,此花开放时间在春天,而《簪花仕女图》中的仕女皆着纱衣,故有学者认为此画出于写实,则此画应作于南方而非北方,认为本作表现的是春天渐暖的环境(详见谢稚柳.唐周昉簪花仕女图的商榷[J].文物参考资料,1958,(06):25-26.)
4.太湖石
水墨画法,略有塑造。
3.画卷形制
尽管我们现在看到的是长卷,但实际上本画是由多个部分拼接而成的,从左往右数的第五与第六位仕女是一个整张,第四与三是一个整张,第一与第二位仕女与左侧的拂菻犬和仙鹤各是一个整张,拼接装裱为长卷才形成我们现在所看到的。 而原本的画心,推测应该是从六扇屏风画或类似于重屏会棋图中的三折的屏风上剥离下来的,且尽管几幅画是拼贴成一张,但整体的用线设色绘物方式风格一致,应是同一人所画。这或许也很好的回答了,为什么其上只有南宋内府,没有更早时代鉴藏印的理由。
四、绘画的精神
现在人们常说深宫妇女的幽怨之情,或许她们久居在深宫之中,确会有幽怨,哀伤,忧郁之情,但我不认为这样的情绪一定适合这张名叫《簪花仕女图》的绘画。 这张画最吸引人的地方有两个,一是精致的服饰与妆容,二是她们与各种事物之间的有趣活动。让我们回到那个时代,走进作者的内心,当你看到这几位,装扮精致,一身贵气的美丽妇女们,若是你能将这美好的一幕画于笔下,就此记录。你的心境会是如何,或忧国忧民,或满心欢喜,我想作者画这张画的时候应是一种欢喜的态度,不然,为什么画中的每个仕女,都带着那一抹亘古不变的浅浅微笑呢,她们或是因为可爱活泼的拂菻犬而笑,或是因为手中之花而笑,或是因为我们所不知道的原因而笑,但她们始终淡淡微笑,带着一种对日常生活朴素而又平淡的笑容,这个时候她们也只是一个普通的人,一个每个人都应该成为的人,一个拥有丰富物质条件而能从容热爱生活的人。
参考文献:
[1]乔娟,李雨嫣,李梦涵,张馨欢.基于《簪花仕女图》的唐代贵族妇女服饰研究[J].西部皮革,2024,46(16):143-146. DOI:10.20143/j.1671-1602.2024.16.143.
[2]童兴强.从《簪花仕女图》的鉴别争议到艺术作品的视点更新[J.艺术探索,2022,36(03):35-41.DOI:10.13574/j.cnki.artsexp.2022.03.004.
[3]刘凯旋,李晓宁,朱春. 《簪花仕女图》仕女服饰复原研究 [J]. 丝绸, 2022, 59 (05): 59-67.
[4]谢稚柳.唐周昉簪花仕女图的商榷[J].文物参考资料,1958,(06):25-26.
[5]楊仁愷.“对唐周昉簪花仕女图的商榷”的意见[J].文物,1959,(02):44-45.
[6]徐书城.从《纨扇仕女图》、《簪花仕女图》略谈唐人仕女画[J].文物,1980,(07):71-75.
[7]欧佳,王化平.拂子、牡丹与样式:《簪花仕女图》研究拾遗三题[J].南京艺术学院学报(美术与设计),2020,(02):14-22+209.
[8]李梓晨.唐代犬只研究[D].西南大学,2023.DOI:10.27684/d.cnki.gxndx.2023.001233.
[9]于静芳.《簪花仕女图》服饰年代新考[J].南京艺术学院学报(美术与设计),2016,(04):38-42.